我还是墨尔本几点?
对于有些人,城市就像另一重表皮,像另一件盔甲,为生活提供一个安全的壳。而对于另一些人,城市不过是睡床边的一只闹钟,每日准时响起,让人不得不起床,开始一整天的劳苦——就像我现在坐在马路边的一只凳子上面一样,不远处的街区一幢大楼里面,有人正在熬夜通宵地加班。
我忽然想起来,好像有几年没有回家了。老家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概念,一个很模糊的概念,很朦胧的图片,只能偶尔在梦里看见。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节奏,这里好像成为了我的根,或者,我应该称它为表面。它看起来已经深深地扎根在了我的体内。
“城市就像一列火车,有些人上车之后就在车上生下孩子,然后那列火车继续往前开着,慢慢地,那列火车的模样就完全没有什么可以记住的价值了。”这是南生的微博。我默默地把它转发了,然后摇了摇头,叹了一口气。我知道,我不会再回过头去了。就算回去了,我也不会认得路了。
这好像是一场长达多年的梦,梦里的城是墨尔本。我已经在这里住了足足七年,可是,今天站在这里,我只是记得这是一条路,路的那边有一家超市,超市的隔壁在修大楼。然而,我的脑子被蒙得还是太早,眼睛也还不够老练,所以,我什么也看不清。
我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,对于我来说,这里的一切景物好像都背道而驰。正前方的高楼好像是东边,我的右手边是北,左手边是南,可当我转身,后面却变成了西。无论我怎么拧麻花,怎么地胡搅蛮缠,这里的城市布局都还是那么地按部就班。
这里的一切好像都不适合我,都不属于我。我老是觉得我应该还在过去。不是这样的,在过去的一切都不对,在过去我没有在这里出生,在过去我没有长大,在没有过去的时间里面,我只是一只虫子,蜷缩在墙角,待在无人可以到的阴暗的地方,默默地生活,默默地死去。可现在,我已经长大,我长大了该去飞了。可是我不想飞。
我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,可是,我看不见他是谁。我不想看见他,因为,我不想承认我是这里的一只游魂,我害怕我的确确存在,而又无所适从。
这是墨尔本的最后一天,明天,我要飞走了,飞往另外一个城市开始另外一份工作。在这间屋子里面,我睡觉,吃饭,工作,学习,看了许许多多的书,见了许许多多的人,说了很多话,也埋着头干了很多工作。有时候,夜深人静的时候,我睡着睡着会突然哭出来,醒来的时候,眼泪会流到枕头上面。有时候,我会在半夜醒来,然后睁着眼看天上的月色慢慢地变幻成不一样的形状,从弯月变成满月,再到弯月。
我现在只想回到过去,或者,化作一道青烟,蒸发在这座城市高高的楼上,让风把我吹散,吹到世界的另一个角落,在那里,我才能找到我自己。